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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連專用分流

  颱風天就是這樣,充滿不可預測性。

  工藤滑動推特主頁,即時更新十九號颱風造成的各地災情實況。
  他的時間軸上無奇不有,螃蟹在世田谷橫行、東北線七列列車泡水,歌舞伎町空無一人等等曠世奇觀層出不窮。
  在這之中卻有一個熱門關鍵字「#來我家避雨吧」吸引住他的目光。

  一點入就能看到可愛動物的寫真,以及一則則好心人家在防颱期間大方收留近所流浪貓狗進屋避雨的溫馨推文。
  例如眼下這一則,附圖中的一只三花貓毫不見外,完全把人類住處當自己地盤般仰天打盹,獲得大量的喜歡和留言。
  工藤又往下滑了幾則,無自覺上揚著嘴角,但不知想起什麼,又抿作一線。

  事實上,他也撿到了一隻,但可惜的是,那並不是能發推分享的生物。
  工藤在窗外暴雨聲響中按了按眉心,放下手機,抬眼就見對座那位渾身濕透的落難宿敵。
  對方裹著他不久前遞去的毛巾,儘管一身作案行頭都濕漉漉的,卻格外乖巧,溽濕扁塌的禮帽擱在桌上,人則安安分分地縮在單人沙發裡,捧著裝滿可可的馬克杯,一邊喝一邊睜大眼盯著他看。

  工藤突然覺得自己跟那些撿到貓的善心人士沒什麼區別。
  他一樣給颱風天的意外來客提供伙食、毛巾和屋內一角來遮風避雨,唯一的差別只有,他撿到的不是貓,而是怪盜基德。

  ※

  遜斃了,真的遜斃了。
  基德坐在單人沙發裡,眼觀鼻鼻觀心,盯著手中馬克杯的神情專注到彷彿在鑑定一只十四世紀的歐洲骨董花瓶,事實上卻是在心底細數自己的狼狽。

  ──所以說,沒預料到風勢之大硬要出門,結果從天上被吹到宿敵家門口這種事,本來也不是他願意的嘛!

  當下實在狼狽過頭,完全失去紳士怪盜過往登場時的風度翩翩,全身濕透地在積水地面滾了三圈,頭暈目眩,兩眼發花,連身後腳步聲都沒注意,直到無情落在身上的雨珠倏然消失。
  基德一轉頭才發現,以潑天雨幕為背景,他心愛的宿敵正站在那兒,為他撐起一把傘。

  對方的神情複雜,但見他看過來,卻仍主動打破沉默,說:「你……要進來躲會兒雨嗎?」

  基德現在回想起來,都忍不住回味,那會兒名偵探看他的眼神漂亮極了,好像在烏鴉鴉的漫天霾色中突然透出的一方湛藍,教他怎麼都無法拒絕。
  於是才有了這一次經過屋主邀請的登堂入室。

  有屋主坐鎮的工藤邸並沒有基德想像中那麼令人坐立難安,事實上,這兒還有些舒適過頭了。

  進了屋裡後名偵探給他遞來毛巾和熱可可保暖,接著便自顧自坐在那頭滑手機,神色愜意放鬆,完全沒有同國際怪盜共處一室的自覺。
  ──這距離感無疑是有問題的。
  好像把一對天敵放在一個沒有鑰匙的空間裡,卻奇異地相安無事。
  基德到喝完可可前,目光始終都落在工藤臉上,待他體溫回升,念頭一轉,正想說什麼時,對坐的宿敵卻率先開口。

  「我說你啊。」
  「嗯?」基德立馬抬眼看去。
  「用不用去醫院?」方才那會兒工藤當然有注意到對方的灼灼視線,卻也沒準備解釋什麼,此刻依舊神色如常地同他搭話。
  基德眨了眨眼,反應過來是自己這身看起來太悽慘,讓對方產生誤會:「啊?不、不用,完全不用,你別看我這樣好像很慘,其實上這種程度根本沒事,都是皮外傷。」
  「?我的意思是你該去看看腦子。」見狀,工藤笑了笑,目光掃過窗外狂風暴雨,伸手比了比腦袋,調侃道:「十七級強風的天氣出門飛滑翔翼肯定不是神智正常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儘管說的都是事實,但從名偵探嘴裡說出來,他怎麼就特別像個貨真價實的傻逼?
  基德自知理虧,卻還是禁不住撇嘴反駁:「我是正常人嗎?我可是——」
  「颱風天出門蹓達湊巧被吹到宿敵家門口逮個正著的天才怪盜?是的,我當然知道。」

  靠,他說的太正確了,我竟找不到半點能反駁餘地。
  基德被噎了一下,認真思考發現竟真的百口莫辯。

  工藤看落難宿敵臉色變了又變,到底沒吐出半句,索性見好就收,沒繼續欺負下去,畢竟……看著太可憐了。
  他轉回頭,電視螢幕一直停留在氣象頻道,無論在氣象主播口中或者颱風實況跑馬燈公告中,風雨都沒有絲毫減弱的訊息。

  見狀,工藤沒有猶豫太久,接著說:「你要不今天就留下來?」
  「咦?不不不我肯定得回去的,再怎麼說我住你這兒也不好。」基德這次回絕得沒有半點遲疑。
  他與名偵探之間那些似有若無的信任和好意是一回事,但讓他接受超過兩人關係的援助是另一件──他不能平白讓名偵探背上這種窩藏罪犯的壓力。
  讓他進屋避雨還能說是重大災難中發揮人道主義精神,但讓犯罪者在家中渡過一晚又安然離開,若讓人知道,那就不是這些理由可以解釋的事了。

  喔?
  工藤挑眉,他能看出基德眼底的顧慮,也不說破,而是直接遙控電視轉台。
  「這種天你要能平安回家我也不攔你。」他轉了一台,新聞上正在播報目前的災害狀況:「十七級風加上JR地鐵全部停駛,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辦法回去,我只能祝你好運……」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基德飛快打斷道:「請讓我留下!」
  「什麼?我沒聽清楚。」
  「我說,請收留我一晚,拜託了!」單看新聞畫面也知道此刻他要在狂風暴雨中越過大半個東京徒步回家是癡人說夢,基德索性使出黑羽快斗的沒臉沒皮,一改兩分鐘前的決定,巴巴地看著他的名偵探。
  工藤單手托腮,牽著唇角,彷彿在宿敵較勁中獲得一場完美勝利:「唔,那就留下吧。」

  ※

  作為留宿的代價,基德,喔,不如說是黑羽被賦予了準備晚餐的工作。
  廚房內,換了一身乾爽衣裳的黑羽看著內容乏善可陳的冰箱,還在思考該做點什麼讓他的臨時房東滿意,不要將他上交搜查二課,卻被對方遠遠發出的驚呼喊回神。
  聞聲,黑羽心下一緊,三兩步往聲源奔去,到達時只見一個全身溼透的偵探和一段徹底爆開還不斷噴水的水管,奔湧而出的水幾乎淹到二樓走廊。

  與一小時前的怪盜一樣渾身溼透的名偵探抹去濺到臉上的水珠,對著目瞪口呆的宿敵期盼但又不太肯定地問:「你應該擅長這個吧──?能修嗎?」
  黑羽有一瞬間想開口強調自己經年累月鑽研的是魔術機關不是水電維修,但視線觸及名偵探眼中的期待時又沒了脾氣。
  黑羽快斗,你真沒原則!
  他在心底嘆口氣,走上前道:「讓我看看。」

  黑羽飛快檢查一遍裂開的水管線路,發現不單純只有一處漏水,立馬做好需多次嘗試的心理準備,一邊指揮對方說:「你先去找些不用的被單把外頭的水吸乾,這邊我交給我。」
  「好。」
  工藤聞言照做,踏出浴室時才發現整個二樓的走廊都漫著水,他將家中擱置的棉被床單全部搬了出來,才堪堪將廊道的水吸乾。
  做完這一切後回到浴室,就看到他的宿敵半跪在那兒搗弄什麼,靈巧的雙手在管線間來去自如,好像並不是在替不擅家務的宿敵維修水管,而是在哪個博物館中盜取珠寶般,側臉神色安靜而專注。

  工藤忍不住開口:「你這樣服務周到,下回我可能會不忍心逮你的,基德。」
  「哈?就因為我給你修了水管?」聞言,黑羽莞爾。
  「不行嗎?未來只要看到你的臉我都會想起怪盜基德曾讓我幸免於淹水之苦。」
  「我比較希望你別把我的臉跟水電工聯想在一塊好吧。」黑羽看他一臉正經,都不知道名偵探到底怎麼想的:「過來幫我用手電筒照一下這兒。」
  「唔。」工藤立馬上前。

  兩人的共同作業還挺有默契,大大加速黑羽的修繕進度,大約十分鐘後,黑羽終於進入收尾工作,情緒放鬆下嗓音也輕快起來:「如果名偵探需要,我隨時都能給你到府服務,不過相對的,我希望每一份送出去的邀請函,你都能親自應邀。」
  「什麼啊,你這麼希望被我抓到嗎?」
  黑羽用防水膠布纏上最後一處裂縫,轉頭朝工藤揚起唇角,「抓不抓到是另一件事,但你是我最喜歡的觀眾,想你出席我的每一場表演也不奇怪吧。」

  那表情特別正經,就算對方此刻一身私服,也隱隱透著屬於怪盜基德的華美風度。

  工藤一下感到心中存在許久的小心思隨著宿敵的發言活絡起來。
  他倚仗自己演技純熟,面上不顯,試圖忽視黑羽那席話帶來的心跳如雷,裝做沒聽出弦外之音打哈哈說:「哈哈,這樣的話──啊!」
  工藤向後讓開一步,但因為浴室逼仄,他長期維持同一個姿勢給黑羽照明,站得有點腳麻,結果這下後腳一麻,直接撲倒在黑羽身上。
  「!?小心!」
  「唔!」
  他沒法控制地向前倒去,兩具溼透的少年身軀撞上之前,工藤的嘴唇率先擦過宿敵的面頰。

  ──太、太近了。
  感受到頰上方才經歷的柔軟觸感,黑羽盯著工藤近在咫尺嘴唇,雙目看得有些發直。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他能看到水珠掛在名偵探根根分明的睫毛上,看到對方那對比寶石還好看的湛藍眼瞳真切存在的好感,他環著對方的腰間,喉結攀動,低下頭試圖湊近些,再近些──

  「噗滋──」
  在距離達到臨界之前,水又一次噴發出來。
  自再次爆裂的水管中淋了兩人一頭,順道沖去方才的旖旎氣氛。
  被水淋到溼透的兩人面面相覷,接著,不知是誰先笑出聲。

  「噗、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抱歉,第一次修水電,還不是特別上手……噗!」
  「混蛋別笑了,快讓他停下!」
  「是、是,遵命。」

  ※

  因為再次爆發的水管,當頭淋得一身濕的兩人都被迫提前洗了澡。
  這麼一耽擱,晚餐也實在沒太多選擇,黑羽最後做了簡單的雞蛋麵,吃完後也接近就寢時間。

  深夜,工藤站在自己臥室門口,一臉糾結。
  「那個,剛剛漏水的關係,家裡所有的床單和棉被都拿去堵在浴室門口,所以,就是……」
  黑羽的視線從工藤臉上轉到他臥室床上最後一床棉被,頓時了然,識趣地搶話道:「沒事,能讓我睡沙發就幫大忙了,那就這樣吧,晚安了名偵……唔?」
  他還沒踏出一步就被抓住衣襬。

  又怎麼了?
  黑羽不明就裡地回視,卻見工藤直勾勾看著他:「我的意思是,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要死,這是邀請嗎?……心臟跳太快了,可惡。
  看到對方的神情,黑羽張了張口,接著聽到自己用故做鎮定的聲音答道:「我可是怪盜基德欸,你確定跟我睡一張床沒問題嗎?」
  「要抓你也是雨停之後的事。」工藤搖搖頭,在光線昏暗的廊道上都能看清他的耳根泛紅,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沒有放開手:「而且我也不想跟重感冒的怪盜交手。」

  好的,都說到這份上,我是不會再把這個當作錯覺或自作多情的喔,名偵探。
  黑羽墨藍的眼瞳一黯,順著對方揪住衣角的手一把扣進指縫,回握道:「……那我就不客氣啦,名偵探。」



後記、
前些天日本鬧颱風的時候想的梗,撿到K當然馬上收養啊(...)
這對K新是以前不太常寫過的屬性配置,帶著青春曖昧的甜蜜,寫得很愉快!




おまけ、

  隔天醒來時,工藤發現基德已經離開了。

  就著窗外放晴的天色,工藤又習慣性地翻起推特主頁。
  只見一位推主推文表示,昨天還只是暫時留宿的那隻三花貓,已經決定要收養了。

  ──唉,所以說,那些推主在事後直接收養了貓,也是理所當然。

  工藤放下手機,轉而摸了摸頸間昨夜之前還沒有的紅痕,悄悄牽起唇角。
  畢竟,實在太可愛了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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