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綻之花》


「34⋯35⋯36⋯⋯」

精挑細選過的「素材」堆了滿桌，一旁的椅墊上、櫃上甚至是地上，四處都擺放著等會要動手製作的禮物材料。我一一認真地數著，為了在心愛的他生日這天，製造一份能夠隨時回味、最美好的回憶，我早從三個月前就開始了準備。

為了收集這些難能可貴的素材，我擠出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跑遍了戀與市所有曾留下兩人足跡的地方。
那些當初由許墨帶路而自己不知道確切位置的場所也想方設法查出地址，四處奔波只為了多添加一絲驚喜。
平日裡堅持著寫下的日記在此時派上了用場，本來是為了紀錄工作靈感才開始，如今倒是在工作以外的地方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架起平板重播已看了無數次的教學影片，執起工具開始動手製作。雖然已用廢紙和廢布練習過很多次，正式上場時卻依然緊張。這份禮物的工序雖不複雜，卻很講究尺寸，身為手殘黨的自己深怕手一抖、刀一歪，就毀了一份心意。

好在小心謹慎發揮了作用，數個鐘頭後終於完成了大致的架構。我看著半成品滿意地點點頭，開始用筆一字一句寫下想對他說的話。

這個過程繁複卻美好，讓我不知不覺一沈浸就是數個鐘頭。我邊寫邊露出幸福的微笑，一邊回味兩人散發溫柔光芒的回憶，一邊想像再之後能與他一起創造的未來。

筆尖刻下最後一行字後，一整個晚上的心血終於結成豐碩的果實。所有盒內的小細節都藏好了自己對他的思念，周圍堆放的素材也清空了大半。
接下來要製作最重要的環節⋯⋯



叮咚。



清脆的樂音打斷我的思緒，是許墨發來的信息。以經驗上來看，這個時間點一定是他又來催我睡覺了。
如果他在家的話，就會從後面抱著我，溫柔地阻止我手頭上的工作，然後提議要陪著我入睡。


「研究項目進度延遲了，今天也不會回家。雖然不能陪著妳，不過是不是該上床睡覺了？」


信息的內容一如預期，沒有任何驚喜，卻也沒有太多失望。對於他不在家為何還知道自己沒睡這件事，我早已見怪不怪。比起這個，我更擔心他到底幾天沒有入眠。
這已經是本週第三天許墨夜不歸宿了。實驗碰上一些棘手的問題，讓他整日整日地泡在研究所裡，除了短暫地回家盥洗換衣服，兩人幾乎沒有見面的機會。

依照這個情況，恐怕許墨生日當天也會待在研究所。雖然很想幫他慶生，但比起和我在一起唱歌吹蠟燭，應該還是研究項目重要的多。
想約會想做什麼隨時都有時間，我只要能在當天親手把禮物交給他、和他說一聲生日快樂，也就滿足了。

邊思考著該怎麼回覆短信，邊繼續著手上的工作。但分心的下場就是———



「好痛！」




-



利用下班時間連續努力了幾天，終於在生日前夕把所有細節都製作完成。從前分開住的時候就總是會被他發現自己在準備什麼，更不用提現在是同居狀態。
雖然許墨這陣子很少待在家中，但為了不讓他提早發現，我還特地把禮物帶去公司製作。而今天，終於到了可以把它帶回家的日子。

早早回家想為他佈置一下，但才剛進家門，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就如潮水般襲來。想來是最近熬夜太兇，體力無法負荷。
撐著身體把禮物盒悄悄地藏進衣櫃後，便胡亂地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睡夢中感覺自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雨後青草香和令人安心的沈穩心跳，讓我久違地放鬆自己，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

再次睜眼時天空已微微泛起魚肚白，眼看馬上就要天亮。
錯過午夜零時的生日祝福了！
這個事實讓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環顧四週發現自己好端端的躺在被窩裡，身上的裙裝也不知何時被換成柔軟的睡衣。
下意識探了探身旁的被窩——還有餘溫，不是夢也不是錯覺，許墨真的回來了！

原先的錯愕變成狂喜，迅速跳下床尋找他的身影，只是還沒跨出兩步，就正好碰見他從浴室出來。
許墨披著寬鬆的浴袍，和我對上視線的瞬間有些許的驚訝，隨後便恢復成熟悉的溫和笑容。
他朝我走來，步伐優雅又帶著慵懶，水珠沿著髮絲滴落在他好看的臉上，讓我看得癡迷。

寬厚的手掌摸了摸我的頭，他溫柔地說：「我回來了。」

我撲進他的懷裡，把他抱得很緊很緊。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我恨不得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再也不分開。他也緊緊地環著我，輕柔地吻我的額頭。

心頭的寂寞凝成一滴滴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我強忍著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心底終於承認——我真的太想太想他了。
自己一直以來都在逞強，即使說著沒關係、不要緊，還是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思念。尤其是製作禮物時兩人的回憶時時縈繞心頭，對他的依戀也因此與日俱增。

我抱著他好久好久，激動地一句生日祝福都說不完整。他耐心地哄我，讓我冷靜後才催我去浴室梳洗。
當我踏出浴室時，許墨已經準備好香噴噴的早餐，讓我又少了一個給他生日驚喜的機會。
心中懊惱重要的安排都被浪費在睡夢裡，只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積累了自己數月心血的禮物上。

早餐後我從衣櫥中摸出六角形的黑色禮物盒，上面已經綁好銀色與寶藍色的緞帶，在打結處點綴著一隻紫色的紙蝴蝶。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到許墨面前，大聲的喊出：

「許墨，生日快樂！」


他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緩緩拆開絲帶，拿開盒蓋的瞬間，裡面層層疊疊的機關和豐富的內容物將六面盒壁向四面八方彈開，繽紛的色彩和堆疊的形狀，看起來就像一朵盛放的山茶花。

爆炸禮物盒的基底是純黑色，花瓣般的內層貼著一張張縮小尺寸的照片，一層層一圈圈，蘊藏著如花蜜般的美好。有些是合照，有些是風景照或是靜物照。總數54張的照片都是兩人數年來共同刻畫的回憶軌跡。
一起去過的地方、一起做過的事、一起看過的風景⋯⋯有些當時沒有留下完整照片的地點，也被我利用三個月的期間重新走訪、拍攝，無一遺漏的添加進這個精緻的小盒。

每張照片周圍都有我親手寫下的話語，六面盒壁上還隱藏著許多小機關，瀑布卡、翻轉卡、手風琴卡、愛心牆卡⋯⋯ 利用折疊、旋轉和覆蓋的機關，層層疊疊，把思緒巧妙地藏起，變成一層層值得慢慢探索的小秘密。

「小梔又開花了，它的香氣和你一樣溫柔。希望它和我都可以一直陪在你身旁。」

「還記得這隻蝴蝶嗎？是我們一起折的第一隻紙蝴蝶。我一直保存得很好，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幫它增加新的同伴，就像我們的回憶一樣，越來越多。」

「素描本裡我最喜歡的是你借給我的這朵雲，你呢？」


銀色的筆跡在黑紙上落下一行行念想，部份是回憶、部份是期許，更多是訴衷情。


「謝謝你兌現風箏的約定，手繪風箏好有趣。我們明年春天再去一次吧？」

「加拿大的楓葉和戀與市的楓葉都很美，有你在身邊就更美了。」

「燦爛的煙花是夜空鐫刻的美好，但新年和元旦的煙花我選擇你眼裡的。」


許墨慢慢翻看著我在禮物盒中重新堆砌出的美好歲月，專注的眼神蘊含無盡溫柔。
最內圈的照片是在國外的合影，包含我最最最喜歡的瞬間。


「我把願望鎖在心鎖牆上了，不知是否也鎖住了你的心呢？」

「童話村裡雖然沒有魔法與公主，但你就是我的王子。」

「查理橋的日落真的好美，當時的吻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盒子的正中央是一對小巧可愛的棉花娃，一個是許墨，另一個是我。
他瞄了一眼我纏滿創可貼的手指，微皺的眉表明他知道這是我親手製作的產物了。
我指指男娃娃手上纏著的紅線，輕輕挑起放進他手中；自己也執起女娃娃手中纏著的紅線，邀請許墨一起打了一個蝴蝶結。


「 許墨你看，這股線是我，另一股是你。我們就像在散亂了無數條絲線的世界裡，執起了彼此的線，一起打了一個蝴蝶結。

雖然起初形狀不好看，也可能一邊大、一邊小，但是經過許多磨合以後，我們已經做出了一個羽翼飽滿、大小適中的蝴蝶結。」


許墨靜靜的聽著，他把我摟入懷裡，我們一起將兩隻小娃娃捧在掌心。


「雖然只要任何一方朝原來的方向輕拉，就會解開這個結，但因為我們都牢牢地抓著共同織出的翅膀，所以中心部份一直很穩固。而撐起這片翅膀的，就是周圍這些歲月。

許墨，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謝謝你牽起我的手，和我構築起美好的生活。

生日快樂。

我希望每年不只是今天，還有每一天，你都會很快樂。」


許墨的笑容很溫柔、很好看，他附在我耳邊說：「謝謝，我很快樂。蝴蝶結的打法，是妳教會我的。」


他捧起我的臉烙下久違的吻，那是一個溫柔、纏綿又細膩的吻。


我摟著他的脖子回吻，熾熱的體溫蒸騰著熾熱的氣息，彼此的身體和心都無比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