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がくみず

接吻是什麼感覺呢?

管理圖書館的天使坐在她專屬的角落,視線緊緊鎖定書頁上的墨字,整個人已經沉浸在腦海裡的想像。求知的渴望常常讓她這樣停頓很久,回過神來茶早就涼了。

她偶爾會覺得有些害怕,卻又無法抑止地感到興奮,任由思緒馳騁,彷彿她獨有的超能力一樣,沒有不能到達的地方。

對她來說,書上描寫的那些濃烈的感情和愛,陌生又似乎有跡可循。明明不曾存在於體內任何一處,可又有種預感——自己只是還沒遇到會讓一切始動的那個契機罷了。

如藤蔓般肆意生長的思緒突然中止了。

她下意識地捏住裙子的一角,伸手碰觸書頁,略微用力地做了個深呼吸。

她發現自己無法明確想像唇與唇交疊的觸感,假想對象的輪廓更是一片模糊,聽說此動作後續還會產生各種反應,這樣下去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焦躁的感覺讓喉嚨也乾渴了起來,讓她急著要去拿桌上的茶杯,乍然靠近的氣息卻讓她整個人僵住。

裹在華服裡的一截手臂從她身後探出,微微擦過她頰邊垂落的髮絲,無比順暢地劫走她的杯子,大口飲用她特製的紅茶,末了還舔了舔唇。

在那人走到她對面的位子慢悠悠坐下時,她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甚至還恍惚地想著,他隨意的舉手投足怎麼都那麼好看。

「八乙女さん、你是什麼時候……!」

「在妳翻開那本書的時候我就在了,中途去逛了一下花園。玫瑰已經快開了吧。」八乙女樂把漂亮的白瓷杯放回桌上,自己必須用雙手捧好的杯子,在他手裡顯得格外精緻小巧,就如同彼此體格與能力強弱上,那無法改變的本質上的差距,但奇妙的是,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壓力,那是雙好看得過份的眼睛。

「雖然那時被玫瑰困住了,但也要感謝它,我們才能遇見啊,妳說對嗎?」

她對自己過度的反應感到困窘,每次和這個人互動都是,總覺得沒辦法很好地控制自己。暗暗歎了口氣,她整理著裙擺坐回原位。

「的確……是應該感謝玫瑰。」這句話飽含著許多複雜的心情,但在她唇邊出現的弧度,應該相當接近微笑了。

「而且總覺得玫瑰和八乙女さん很像,放在一起完全不會衝突。」

「不是說了叫我樂就好了嗎。我是不太懂哪裡像啦,但也不壞吧。」魔族的王子優雅地翹起大長腿,微微往後仰,看著她細細的眉頭又擰了起來。就那麼困擾嗎?跟魔族相處,還以為她早就習慣了。

「要精準一點說的話,我覺得盛開的樣子很像。」平常的她應該會適時掐住此話題,讓它過去便算了,今天卻有興致接著說了下去,有意無意緊繃著的神經也隨著鬆開拳頭的動作被解開束縛。

小小的白色羽翼在她身後舒展,紫色的眼瞳也終於抬起,深深望入那抹似月光灑落荒原的銀灰色。

「華麗的、豐厚的,不需要附加任何解釋,那種只做自己的樣子。我還……蠻喜歡的。」

樂挑眉看著她,那女孩還笑得和她種的無名小花一般溫和柔軟,可以確定她這話是極其自然地脫口而出,也因此他才盯緊她的臉不放。

這隻弱小的天使,看似單純得可以,那偶爾出人意料的腦袋卻又讓人想要好好研究一番。

於是樂似笑非笑地回話:「妳說的喜歡,是喜歡我還是玫瑰?」

對面那名天使立刻就慌張了起來,紅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她臉上蔓延,直至耳根,被她手肘壓到的書本差點連帶著打翻紅茶,幸好樂的動作夠快,動了動手指便讓那些東西浮空,然後安穩降落到遠處。

「我、我當然是指玫……嗯、」

細眉糾結在一起,她看上去像是在理智與情感的衝突中試圖抓到平衡,樂覺得很有趣,就好整以暇地撐頰等待。末了她終於抬臉,強迫自己直視著樂的眼睛回答。

「那個,其實應該兩方……都是……」她幾乎要咬上自己的嘴唇才能克制住逃跑的衝動,大著膽子把已經湧到喉頭的話語一一如實吐出,「雖然一開始有點害怕,可是我打從認識你的那個時候,就一直無法移開視線……我知道我被你深深吸引。」

她的每一個咬字都微帶顫抖,卻不知被對方吸引的並不只她一個。

「我可是被你們形容為危險的魔族喔?妳應該很清楚吧。」

一旦起了個念頭,便會想要更深入挖掘,直至那無名花朵的根部,八乙女樂想知道是什麼樣的養分讓她盛開,是什麼決定了她的香氣和顏色。

以及在自己給予的刺激下,她將會展現如何的姿態。

「是的,我在書上讀過ーー雖然如此,但你並沒有做什麼會危害我的事,甚至還帶著花籃和書本回來這裡找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天使白皙的臉蛋泛起粉色,顯露出沉浸在回憶中的眼神,看來那些東西對她真的很重要。樂並不覺得自己做了多值得她這樣感謝的事,物歸原主和知恩圖報對他而言都是再基本不過的原則,但被道謝的感覺挺好的。

他看著她,無法抑止心頭浮現一股異樣的感覺,這感覺並不壞,只是有點令他捉摸不住,既模糊而又隱約強烈。大約是在被她喚醒之前,沉睡了太久的時間吧,世界看上去依然顯得古老昏黃,像百年前名不見經傳的油畫,只有那黑髮、白色衣裙的少女色彩鮮明。

「看妳這個樣子,我來這邊還真是來對了。」

「......」みずき忍不住用手背碰觸有些發熱的臉,生怕自己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她站起身,抱起書本要拿回架上歸位,這個人出現之後,她已經沒辦法再集中在文字上了。

欲邁開的腳步一頓,她微微回頭,低聲說道:「......如果你來之前可以先預告一下的話就好了,我晚點幫你泡一壺新的茶吧。」

說完,那抹身影就小跑步著消失在書架彼端,而樂的唇邊也揚起了笑。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又短暫的相遇,似乎可以更加延續下去。他有很多想問她的事情,相信之後還有很多機會吧,樂似乎已經能看到許多個和她相伴的午後,可能是在花園,可能會有特別的點心招待,也可能又在書架間找到一隻讀書讀到忘乎所以的天使。

身為魔族王子這樣不得了的人物,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回去自己應該待著的地方,但就是掛心著這個單純又藏著驚人熱情的女孩子,因她如初生小鹿般滿溢好奇、渴望探求未知的眼眸,也勾起自己淡忘已久的好奇心。在她的身邊,他沒有一刻覺得無聊。

所以他還想再當個幾回不請自來的訪客。




みずき推著裝滿厚重書本的推車,穿梭在廣大圖書館的深色木質書櫃間。拖在身後的長長裙擺蔓延著金色的玫瑰刺繡,增添了神祕和莊嚴的感覺,在她前額與後腦交織的細細髮辮也使她看起來彷彿戴著花環一般。

樂信步跟在她身後,看她執行著每日的例行工作,不時快上她一步拿起書本遞給她,她總是不厭其煩地小聲道謝,也默許自己對她毫不掩飾的觀察和審視。

有了另一人的幫忙,整理書籍的效率似乎也增進不少。みずき不知道自己臉上出現了笑容,步伐變得輕快,甚至還哼起了歌。

她負責的區域向來是比較僻靜的角落,平時也少有人會經過。整理工作順利告一段落,平常的她接下來會寫日誌紀錄一下管理狀況,然後到花園走一趟,最後看上幾本書結束一天。今天身邊多了一個人,她難免會顧慮對方,思索該請他到哪裡待著比較好。

走著走著已經回到她專屬的小角落,桌上的紅茶已經涼透了,含苞待放的玫瑰興許是他摘下後隨手往桌上一放的吧。

她正打算去泡壺新的紅茶招待客人,回頭準備交代一聲,樂卻試探性地撩起她的一綹髮絲湊到唇邊,隨即得到她困擾的表情,眼眸如同沾染雨露的紫陽花。

「......我從剛才就想說了,八乙女さん這樣子,我沒辦法專心工作。」

「嗯?那不如把休息時間提早吧,現在就專心看著我。」

「那怎麼行……」

她側身意圖躲開,卻被困在了書架和魔族男子的身體之間,罩下的陰影讓她有點恍神,更因鼻尖嗅到的玫瑰香氣和屬於男人的氣味通紅了臉。彼此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視線不慎便會觸及那開口過大的前襟露出的結實胸膛,心跳的聲音吵得她根本無法思考。

然而最可怕的是男人的眼神,像要將她的全副心神都吞噬殆盡,如凜冽無情的暴風雨,卻又隱約含著柔軟與疼惜,她沒想過會見到這麼魔魅的眼神,也深刻提醒了她此人的身份,現在要逃早就晚了。

出發冒險時的勇氣不知道到哪去了,みずき遲遲不敢與散發危險氣息的男人對視。別說是魔族,光是對方是個成年男性這件事就夠讓她緊張了,她不敢相信自己怎會鬆懈至此,從小受的教育和父母的耳提面命都離她遠去。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背抵著書架,已經退無可退。對方的翅膀微微舒展,像要將自己禁錮在這小小的空間,任他擺佈。

「很簡單,我想要更加了解妳。我已經沒辦法再忍耐了。」

窗格的影子打在他們身上,是有些不合時宜的和煦陽光,玫瑰的刺繡反射著光線,看上去彷彿某種神秘的騰紋,順著少女的身體曲線而下。

男人不容拒絕地執起她的手,力道大到甚至有些生疼,另一手抵在她頭頂上方,強硬而又急迫的吻奪去了她的呼吸。在她印象中,樂總是很優雅又遊刃有餘,這副陌生的姿態令她心慌,卻同時有股電流麻痺了她的神經,帶起陣陣顫慄,卻是如紅酒般醇美的餘韻,她緩緩閉上了逐漸模糊的眼,在這個由對方全盤主導的吻中載浮載沉。

當樂終於離開她的唇,她感覺一陣脫力似的癱軟襲來,忍不住一聲令人羞恥的輕喘。男人的大手將她纖細的腰支撐住,她驚訝地微微後仰,不慎便撞入那雙將她所有細微表情一覽無遺的銀色眼瞳,手也反射性地搭在他胸口上。

ーー我想要更加了解妳。

男人的話語依然在耳邊迴盪,心臟的緊縮讓她馬上收回手。樂看她已經能自己站穩,也向後退開些許,只不過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

「這麼做就能了解嗎......や、」她實在太想知道了,在意到不行,顧不得害羞地仰頭看他。從讀過那本書之後,初嘗親吻的滋味,能夠實際體驗應該是件開心的事,但不懂的事情卻更多了。

「叫我楽就好。」樂撫摸著她的頭髮,她竟有種安心的感覺,不禁垂下眼簾,明明混亂的腦中多到要滿出來的為什麼,只消一鬆口便會說出。

為什麼他選擇的對象是自己、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坐立難安、為什麼玫瑰濃烈的香氣讓人快要無法呼吸。

「關於妳的問題嘛,當然可以。我可以知道妳嘴唇的觸感、知道妳被吻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知道妳身上的香味,還有ーー」

天使急得直接伸手摀住他的嘴,顧不得手反過來被人牽住,那人此時還偏像個無辜的大男孩一般歪頭看著自己。她努力平復呼吸,將自己所感受到的浮躁情緒一一化作實體。

「請不要再說了......楽さん。我......很困擾,非常困擾!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體會到的心情,全都很陌生。我有好多找不到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還有,我很在意你,在意到書裡的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這樣真的可以嗎?」

好不容易消化她連串的話語,八乙女樂愣了愣,先是笑出聲,才連忙放柔眉眼安撫人。

「みずき。」他加重握著她手的力道,直視那盈滿水光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楚地說,「別急,我會跟妳一起找答案。」

「我會告訴妳我的事,所以妳也跟我說關於妳的事情吧,什麼小事都好,全都可以告訴我。嗯,就從妳是怎麼去到那個地方、又發現我的部分開始,好嗎?」

面對這樣的勸誘,みずき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雖然還不是很明白,她思考過後仍是點了點頭。

「那、我們邊喝下午茶邊說吧?總覺得會是很長的故事呢。」

「那一天,其實是我的生日……所以我真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他注視著她,而花園裡的玫瑰已然盛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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